占士·赫克曼

占士·赫克曼 (James Heckman) 試圖比其他學者更透徹、更深入地了解經濟不平等和經濟隔離的成因。儘管他最初因設計能適當處理樣本選擇 (sample selection) 的方法獲奬而被認定為經濟統計學家，但其後他又從舊問題中探索出新答案。他是當今領先的經濟學家之一，研究範圍包括經濟學、心理學和生物學，為求更深入了解主要的社會問題。

占士·赫克曼（James Heckman）

2000年瑞典中央銀行紀念阿爾弗雷德·諾貝爾經濟學獎（共同獲得）

要跟赫克曼見面非常困難，他在世界各地奔波，務求幫助人們更好地認識到不平等的表現形式，並討論可能的解決方法。我們終於在德國林道見面。當時他正出席雲集了 16 位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的會議，與各自領域的後起之秀會面，這實在是個特別機遇。赫克曼出現時笑容可掬，一邊聆聽四周的人閒聊，一邊淺嚐咖啡。

兒童需要甚麼才能取得成功的人生?

赫克曼談論他的研究時經常用到某些關鍵詞彙。人力資本是其一，這個詞彙是由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蓋瑞·貝克 (Gary Becker) 所創。赫克曼解釋：「在理解人力資本方面的重大發展之一是它屬於多維度性質，這並非單單關乎智商或你有多聰明，而是你有多堅毅、多擅長交際及有多大自我控制能力。」 作為芝加哥大學 Center for the Economics of Human Development 的主管，赫克曼曾制定出能更了解人類潛力的衡量方案，「這比僅僅看國際學生能力評量計劃 (Programme for International Student Assessment，簡稱PISA) 分數要充分得多」。

人力資本是主宰人生成就的重要組成部分。當中涉及可能耗費不菲才能掌握的技能，例如良好的教育或職業培訓，但長遠而言這些都是有回報的投資。赫克曼解釋：「這是不折不扣的投資決定。」他認為這項投資應該由幼年便開始。

赫克曼論道：「出生於弱勢環境的孩子沒有好機會。通常你會想到承繼物質資本，其實並非這麼一回事，更大的因素是傳承人力資本、文化和價值觀，這有很大影響力。」赫克曼解釋，孩子需要引導才有機會在人生中全面發揮。他說：「就是那些容許他們到處走，並在他們跌倒時指點迷津並給予保護的人，但這點往往欠缺。」

赫克曼認為早年的傷害無法在人生往後的日子消除，正因如此，父母必須參與其中。赫克曼認為，我們雖然無法告訴家長如何撫育子女，但可以提供建議以增加孩子全面發展的可能性。

他說：「人們常假設孩子有完善的家庭，所以大多公眾討論的是將錢用在學校。可是，如果父母不幫助孩子，不論我們花多少錢在學校上，孩子都受惠不大。」

赫克曼知道這是個政治敏感問題，但他相信有辦法可以正面解決，例如倡導公眾討論技能的掌握過程。他曾進行廣泛的實證研究，且有證據顯示計劃成功。他解釋說：「重點是激勵性互動。」

很多事情看似簡單但其實非常重要，例如給新手家長提供健康教育、教他們如何在晚上為孩子閱讀睡前故事，或鼓勵他們跟孩子一同填色等。

他說：「歸根結底，重點就是撫育子女。如果能做到這點，孩子的前途肯定美好。」

赫克曼涉足幼兒發展是出於偶然。他說：「在 1990 年代我從事的是職業培練計劃，那些計劃非常失敗，使我非常氣餒。我就是在那時候意識到幼年的重要性。」他知道年幼時接受密集課程可產生長遠裨益，包括更佳學校成績、更少犯罪率、更高收入，和更好的健康等。

所以不要給予物質，要傳授技能！

這是在林道舉行的小組討論最清晰的論點之一，單靠錢是行不通的。赫克曼以一位中途退學的單親母親為例。如果她每個月得到援助金，她會將它用來支付日常所需，可能一生都是如此。不過，如果將錢投資於優質幼兒護理服務，並提供給像她這樣的低收入母親或單親家庭，她便會真正受惠。他論道：「這樣，她便有機會完成學業然後找到工作，她會成為社會積極的一份子，而她的孩子亦能繼而受惠。」

赫克曼認為「福利受助人」的產生是當今西方社會最大的問題之一。他說：「單單提供金錢會製造一個永久階級，這階級會與社會其他群體分離而且產生依賴，我們必須將他們融入社會、讓他們參與其中、讓他們擁有工作的尊嚴。」這位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說，單靠金錢援助的方式會產生延及多代的問題，擺脫弱勢環境的機會極為有限。「二、三十年後，子女的境況就不會比父母好多少。」

現時的數據顯示西方社會的不平等問題日趨加劇。赫克曼道出了美國的情況。美國有很多勞工失業，他們覺得自己是經濟狀況改變的受害者。他說，這些人不再覺得自己跟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有關連，他們的機會結構截然不同，一條清晰的界限似乎劃分了兩個看似不同的世界。他說：「不平等並非僅限於經濟，政治和社會方面亦然。 人的尊嚴受到威脅，他們真的蒙受損失，他們有充分理由感到恐懼。」

如何確保沒有勞工被忽視?

雖然現時的中年勞工教育程度較低，且在新工作環境中生產力亦相對較低，但赫克曼認為是有機會將他們融入社會的。他解釋說：「我們可以補貼他們的活動。我們想讓人們參與社會，而非將他們送往貧民區。兩種結果，一種是『你是不中用的鋼鐵工人，留在家里等我們寄上的支票』，另一種是『我們用得上你的技能。』」赫克曼認為當社會兩極化變本加厲，一同參與是重獲共享繁榮感的方法。

赫克曼在職涯早期曾進行過大量有關種族衝突的工作。他說：「我最早的一個研究項目是證明1960年代通過的《民權法案》對提高黑人地位有重大作用。由這時開始，他便對非裔美國人文化產生了畢生興趣。赫克曼認為種族衝突只會愈來愈嚴重。他說：「今時今日根本不可能誠實坦然地討論種族問題。精神生活的本質是追求共享思想，我們會想與各種各樣的學者交流。部分有關非裔美國人的最出色研究可能是由北京一位華人博士生完成。 重點在於論點的質素，而非提出論點的人的資歷。」

現時，赫克曼不願對這個情況評論太多，但他認為已採取的方法並不足夠。他解釋：「我們願望每個人都能到達自身最高水準，但我不肯定按種族、性別來配額和明確劃分是否能夠營造出充實的環境。強行造出結果和提供機會是有分別的。」

種族問題有容易的解決方法嗎?

他說：「我真的相信我們有能力去改善，但思維必須較以前更廣。」對於政策制定的程度取決於他和其他人提供的證據為依歸時，他略感悲觀。「或許科學分析正開始貶值。這個領域是生生不息的，我想這科學本就是這樣。我覺得有責任致力做好研究，不是快捷草率而是有價值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