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維·卡德

戴維·卡德（David Card）是一位謙遜的經濟學家。雖然他自稱是「平凡人」，但他的職業殊不平凡。從加拿大農場至諾貝爾獎頒奬台，卡德處理過的問題和議題橫跨不同範疇，由最低工資、工資不平等、收入分配以至學校隔離政策、性別平等、人口遷徙、移民和勞工合約等。他的貢獻良多，這一切都源於一個影響重大的晚上。當時他主修物理學，他的女友修讀經濟學，向主修物理學的他請教一條數學程式，那是關於農業市場的部分。他曾在農場生活多年，對此非常熟識，所以特別有見地。之後，他在短短數天內閱讀完整本教科書，還上了平生第一堂經濟學課，接著便是新的開始。

戴維·卡德

2021 年瑞典中央銀行紀念阿爾弗雷德·諾貝爾經濟學獎

卡德會是首位承認他從事的經濟學分支勞動經濟學，意外地在某些方面通常被視為無足輕重。雖然抱負遠大的經濟學家會涉及勞動市場和工資，但他們研究的都是利率、失業率和較宏觀經濟及抽象的層面。可是，卡德認為勞動經濟學是經濟學中最具關聯性和最實在的分支。

卡德說：「這是十分重要，因為早在 1980 年代我們已開始運用大型微觀數據集來研究人。我們專注的問題是關於人們在勞動市場的成敗、為甚麼人會貧窮、失業或是否值得接受更多教育等，這類問題是頗為顯著。」

由於勞動經濟學側重大型數據集和因果問題，所以較為科學化。故卡德認為這影響了經濟學其餘部門發展的方向。他說勞動經濟學家較多研究人的實際行為和如何將之分析。

工資不平等和背後的帶動因素是卡德研究的議題之一，亦是他最感興趣的。基本上這是探討一個人與另一個人收入的異同以及箇中原因。據卡德表示，導致工資不平等的因素包括教育、性別、族裔、地點和人們不懂如何量化的其他因素，例如數學能力、抱負和是否願意努力工作等。他最近的一項研究重點是巴西工資和種族不平等。

卡德說：「巴西有一半人口被視為非白種人，而現在幾乎所有巴西人都關注種族平等的問題。幸好，巴西有頗多高質量數據可供了解個別僱主的聘用選擇，並能隨著時間推移跟進白人和非白人特定職位的情況。」

研究發現此僱用現象差異造成巴西約 20% 至 30% 的族裔工資差距。

最低工資可能是卡德最受關注的研究，研究從 30 年前的連鎖快餐店開始。當時，在新澤西州提議上調最低工資生效前，卡德和該議題的共同研究學者亞倫·克魯格被安排進行訪問調查，然後跟鄰近工資不變的州份進行比較研究。他們發現加薪後就業率實際上有所上升，結果惹來相當大的反對。

卡德說：「幾份暢銷雜誌紛紛刊登作出負面評論的文章，其他經濟學家亦加入，當中以保守派為主。他們認為我們不知自己在做甚麼還弄錯了數據。此外，他們認為我們必定是不太明白一些情況而誤解數據，並在意識形態上試圖推動提高最低工資。其後，我們就最低工資寫書，但書內隻字不提應否上調或下調最低工資，我們力圖避開這點，而的確認為這研究更是關乎勞動市場如何運作。」

正當卡德在職涯上成了爭議性人物，局面出現變化。雖然舊經濟學教科書形容最低工資基本上是個可怕的主意，但這節漸漸被刪掉，反而在數年後又加入新章節，以證據證明這個主意未必那麼可怕。新的章節大致以卡德的研究所得為依據。

卡德說：「我認為較年輕經濟學家的看法跟我們的研究結果較為吻合，這大概是因為我們的研究滲入了教科書。我們的研究結果沒有證明你應否上調最低工資。我們的研究結果是要指出勞動市場的運作方式有別於一般人所認為。」

卡德形容自然實驗為一個地方發生了其他地方沒有發生的特定而突發事件或事情，從而提供了該事情對該地的影響跟其他地方作比較的可能性。1980 年的馬列爾事件（大批古巴人遷移往邁阿密）讓卡德有機會研究人口遷移和移民對當地勞動市場的影響。

卡德說：「這事件在邁阿密製造了大量尋找工作的低技術勞工。我將邁阿密的情況跟另外四個城市作比較以作為對照組。」

在這項研究中，卡德發現大量勞工湧入邁阿密並無導致人們所憂慮的失業上升或工資低過另外城市等情況。卡德認為這項研究的結果差別甚微，這是因為與最低工資相比，人口遷徙和移民更加觸動人們的情緒反應。

卡德說：「總會有經濟學家指移民是劣透的，但大部分經濟學家向來都視移民為經濟體帶來正面影響。移民唯一令人憂慮的是低技術移民對當地最具競爭力的低技術勞工產生的負面影響。我想說的是，我的一些研究和大量他人的研究都顯示這類負面影響並不多。

在卡德的經濟學領域中，另一個採用類似的自然實驗是性別不平等問題。卡德和他的合著者希望探討女性撰寫的經濟學論文是否比男性受到更嚴格的評審。他們收集四份主要經濟期刊的所有文稿，並以刊登後獲引用的次數作為衡量文稿整體質素的指標。如果一篇文稿最初被拒，但最終獲廣泛引用，便證明人們對女性作者和女性團隊存在偏見。卡德說他們發現的差別並非龐大但仍然顯著。

卡德說：「我們知道評審員的性別，但我們找不到任何證據顯示女性或男性評審員以不同態度處理女性提交的文稿，但事實上這兩組評審員都對女性撰寫的文稿較為嚴格。」

卡德從來不專注研究有政治傾向的事宜，也不就政策提出意見。不過，他的研究根本地改變了我們對勞動市場多個構成元素實際運作方式的理解，而他現在所專注研究的地域性工資差異，亦可能引發更多由卡德啟發的轉變。

卡德說：「這項研究曾有一段很長時間難以進行，現在正好有數據可供美國進行地域性工資差異分析。我正試圖了解在美國某些地方，一些教育程度不高的人，工作機會卻非常有限的原因。此情況似乎不斷循環，在當地長大的兒童也不見得特別有好發展。我正試圖了解箇中原因，看看這些地區有甚麼問題，為甚麼僱主不在當地投資?」

儘管他專注美國境內的數據，但幾乎每個國家都面對著為何一些地方的工資大幅高過其他地方的問題。

他說：「當中似乎涉及僱主希望遷往哪裡和願意在哪裡付出較高工資。例如，加州北部的勞工工資較美國其他地方高很多，但當地的生活指數也極高。勞工可以遷移地域賺取更高工資，但不足以抵銷生活成本。在英國，倫敦與其他地區的情況也是相同。就這個問題，很難知道如何解決或作出甚麼建議。」

基於地域性工資差異和經濟情況的複雜性，實施全國最低工資十分困難，這再次加深卡德認為勞動經濟學是經濟學一個十分重要領域的觀點。

卡德說：「似乎每個國家都有些進展不順利的地方，而我們真的不明白箇中原因。如果在這方面略有進展，便真正幫助了解勞動力市場和社會的運作方式。」